打印

[转帖最全] 【死香淫煞传】【更新至18节】作者:佚名

0
               第十六节

  带着一身的雨迹,云寄桑回到了听雪楼。

  走进自己的房门,他不由一愣。

  方慧汀缥衣素裳,正站在书案前,提着笔,全神贯注地画着什么。

  不知何时,房中拉起了几根长线,一张张画好了的宣纸挂在线上,在风中摇
摆着,唰唰作响。

  听到他进门的声音,方慧汀抬起头来。

  和他的目光一触,她又将头转开了。

  「阿汀,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他问。

  「还记得我说过要帮你的么?说到了,我自然要做到才行。」方慧汀低声地
回答,手腕轻盈地颤动,手中的画笔油润有致地在洁白的宣纸上走着。一道道色
彩殷湿地侵散开来,斑斓如五彩的泪。

  「这些画……」他在画纸间茫然地走着。也许是开了门的缘故,那些纸张在
风中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我把在这几天里所看到的一切它们画了出来,也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方慧汀清澈的双眸凝望着眼前的白纸,一笔又一笔,沿着记忆的丝线不停勾勒。

  所有的画都是关于人物的临摹,只是寥寥几笔,山庄中的各个人物便跃然纸
上,卓安婕,班戚虎,陆边,顾中南,乔翼,金大钟,任自凝,容小盈,薛昊,
苦禅,胡靖庵,言森,少夫人,哑妹,甚至云寄桑自己。所有的人物不仅气韵生
动,神色宛然,甚至身上的衣着服饰也无不细致入微。

  云寄桑地目光在一张张画像上掠过。风骤然大了,一张画纸猛然飘起,打在
他的脸上。

  风歇,画纸翩然静落,然而他的目光却已停滞,似乎注视着空间某一个不存
在的焦点。

  「云大哥,你发现了什么吗?」察觉到他有异,方慧汀停下笔来。

  「是的,我找到了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他喃喃地说,猛地抬头道,
「阿汀,我们去找胡总管……」说完,转身出了屋。

  洗雨堂内,所有的人,包括身着孝服的少夫人和容小盈也全部就座。

  胡靖庵站在客厅正中,侃侃而谈。

  「各位,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是想告诉各位,近日来敝山庄血案连连,
虽然胡某已尽心防范部署,却还是不能阻止那个凶手的杀人恶行,实在是对不起
大家。明天便是寒露,凶手恐怕还要继续行凶。如再有人伤亡,胡某更是难辞其
咎,所以,胡某决定……」胡靖庵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只是在云寄桑的
脸上不可察觉地略略停顿了一下,「明日一早,便请各位离开山庄。以免再给凶
手任何可乘之机。」

  「什么?!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老班就是死,也要和那王八香煞斗一下,
要老班做缩头乌龟,没门!」班戚虎脸红脖子粗地大声道。

  其余地人则默不作声。

  「你们怎么了?就这么让人家吓住了?还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呢,我
呸!」他又愤愤地啐了一口。

  「班坞主不必多虑,如今敝庄主已死,二公子又早已避祸远去,只要再送走
少夫人,便无可虑之四了。倒是各位,依现在看,恐怕这凶手的目的只怕未必在
敝山庄吧……」胡靖庵冷笑道。

  班戚虎一滞,张了张嘴,却终于什么也说不出口,闷闷地坐了下去。

  胡靖庵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就是这死香煞看似要对起霸山庄下手,实
际上目标却是赶来助拳的众人。这样一来,山庄内的诸人非但不是强援,反而成
了祸根肋。赶他们离庄,正是离祸免灾之意。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卓安婕首先站起身来道,说完便不
再多言,向外走去。只是经过云寄桑的刹那,大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

  云寄桑寂然不语,只坐在那里任众人一一离开。

  胡靖庵见人都走光了,缓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云少侠……」

  云寄桑举起手,阻止他说下去,一边站起身来:「你做得很好,胡总管。这
样一来,我们只需到一个地方候着,便不愁那凶手不送上门来了……」

  「地方?什么地方?」胡靖庵莫名其妙地问。

  「这个,胡总管你应该最清楚才对,不是吗?」云寄桑转过身,不动声色地
反问。

  胡靖庵的脸上掠过不安的神色,勉强笑道:「云少侠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

  「你当然会知道了,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便是贵庄庄主铁鸿来的藏身之所
啊……」云寄桑微笑道。

  胡靖庵脸色骤变:「你……」

  「放心,只要按我说的做,今夜便一定可以揭穿那雌雄香煞的真面目……」
云寄桑缓缓道,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天色越发的黯淡了。茫茫的洞庭湖水连绵着被引向天际,灰色的涟漪愁怀般
一轮轮荡漾开,从不止息。岸边的林木则苍郁得如同伤心的故老,在轻风中发出
深沉的叹息。暗黑的天幕终于沉重地降落,然后,整个世界的生机便似乎随之沉
入了湖底……

  一处又一处,点点的灯火在起霸山庄中亮了起来。模糊而绰约的人影在昏黄
的窗棱中晃动着,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妖异,充满了难明的意义。

  闻涛堂中,班戚虎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又将一条黑巾系在脑后,掩住整
张脸孔,只露出灼灼的双目。然后又在腰间的镖囊内插入一支支小小的钢叉,将
自己的九环大刀背在肩上,最后,他将一条九节软鞭缠在腰间。灯光下,站起身
来的他彪悍而神秘,恍若来自地狱的魔神。他的双目中望向窗外高升的明月,闪
过莫测的寒芒。

  醒雷堂外的一棵高大古槐上,薛昊正坐在一根粗大的横枝上,依着树干,用
一条洁白的丝巾仔细地抹拭自己的长剑。长剑如雪,即使是在沉沉的夜色中,仍
发出逼人的寒芒。突然,他停住了,将目光投向漆黑的夜幕。然后,他孤傲的唇
角露出一抹冷笑。身子前倾,双脚在横枝上一弹,他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般,投
向了树下那无尽的黑暗。

  问菊斋的内室里,顾中南打开一只描金的药箱,将里面的药一一摆在桌上。
然后开始凝神小心地将一个个白瓷小瓶中的药调试起来。半晌后,他露出了满意
地笑容。很快,那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神逐渐朦胧起来。他用慢得出奇的动作将
几个药瓶揣入怀中,面无表情地合起药箱,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桃花馆的游廊内,少夫人提着一盏青灯,缓缓走着。灯光照映下,她那略显
憔悴的脸便越发地苍白了。走到拐角处时,她眉头微皱,轻轻咳了几声。于是,
她停住了脚步,将灯笼插在栏杆上。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将里面的药丸倒了一粒
在口中吞下。身体颤抖了一会儿后,才渐渐平复下来。她痴痴望了那瓷瓶好一阵,
才将它收入怀中,然后站立了许久,终于提起那盏灯笼,步履娉婷地出了桃花馆。

  杨柳斋的院子里,乔翼双手负在身后,在院子里缓缓踱着。月光下他虚幻的
影子如同他的分身,随着他沉默地走动。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将身后紧握的手
举在眼前张开,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宽大的手掌。久久,他发出了一声深长
的叹息。双肩晃处,身子腾起,闪入夜幕中。

  禾香坊内。卓安婕坐在桌前,眯着眼,手持着那个黄色的葫芦,一口口地,
缓缓啜着酒。她的眼前,一盏小小的油灯燃着微弱的光茫。桌子上,那个青色的
酒葫芦借着这微光映出她的面孔,和那双微带落寞的双眼。许久,她突然放下手
中的葫芦,握起桌上的长剑,转身走出屋去。衣袂飘扬,带起一阵轻风。于是,
那灯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熄灭了。

  身着夜行衣的班戚虎在林间星丸般腾跃着,向着山庄的东侧不断前近。

  终于,他在铁鸿来的书房前停了下来。静听了好一阵后,身材高大的他象一
头巨猫,几个腾掠穿过院子,象上次那样灵活地潜入书房中。

  一进书房,他便开始四处摸索起来。

  这一次,他显得更加的小心和细致,几乎是在逐寸的搜索。

  终于,当他将墙壁上的挂琴摘下,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正要打开,想了想,
又侧着身子贴近墙边,掏出一把钢叉斜斜伸手向那暗格一挑。

  噗噗几声,十余枚细小的金针激射而出,钉在暗格前丈许方圆的地方。

  他轻轻吁了口气,重新站到暗格前,将它轻轻打开,翻捡起来。很快,他发
出一声欢喜的低呼,将一个长约三尺的卷轴背在身上,毫不停留地穿窗而出。

  他的脚步蓦然停住。

  月光下,脸色冷漠的薛昊手持长剑,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班坞主,这么晚还出来夜游,真是好兴致啊。」他扬起嘴角,略带嘲意地
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是我,薛昊,识相就赶紧给本坞主让开,不要阻了大爷的
财路,上次你阻我好事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班戚虎索性一把摘下面巾,凶狠
地道。

  「别的财路我就管不到,不过你要拿手上登录了本朝所有水师舰船的江山舰
楫图去发财,便万万不可。」

  「哼,你管的倒宽,这又碍着你薛家什么事了?」

  「这不关我薛家的事,却关乎大明国运,汉家百姓的存亡!想不到吧,向你
求购这份卷轴的人是来自扶桑的密谍。他们的太阁丰臣秀吉对中土垂涎已久,不
日便将对高丽用兵。届时我大明和扶桑水师必有一战,若让他们得了这份宝图,
你知道后果会如何吗?」

  班戚虎神色百变,脸上的颊肉颤了又颤:「大明国运,关老子什么事!何况
谁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是你这小子拿来蒙老子的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薛昊的长剑写意地出鞘,神色间到似早已料到会是这样,
「也就只好领教坞主的高招了。」

  班戚虎哼了一声,将大刀自背后反手抽出,在胸前一横。

  夜风袭袭,对峙的两人犹如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班戚虎突然大吼一声,身子前纵,大刀上举,似乎便要一刀劈下。人在空中
时,左手一扬,三支钢叉分别向薛昊的咽喉和胸前掷出。

  薛昊神色自若,长剑漫不经心地颤了两下,钢叉便倒射而回,向班戚虎飞去。

  班戚虎在空中一个急旋,两支钢叉擦着他的身子掠过,嘴一张,横着将第三
支钢叉咬住,同时双手急落,六十四斤重的破山刀如雷霆乍现,以万钧之势劈下。

  以薛昊的功力,也不敢硬撼这猛烈的刀势,身子一摇,退出丈外。

  班戚虎竟不收刀,大刀直劈入地,轰然激起漫天尘砂。

  灰尘弥漫中,他突然弃刀,双手连扬,数十把钢叉连射如雨,向薛昊飞去。

  似乎没有想到这一招,一时间薛昊长剑左拨右挡,只顾着招架接连而至的钢
叉。

  铮铮声中,钢叉四射迸飞。

  班戚虎的脸上露出狞笑,左脚一踢,身前的大刀车轮般旋转着向薛昊劈去。
不知何时自腰间撤下的软鞭在真气贯注下,笔直如矛,向薛昊刺去。

  刀里鞭!这才是他的杀招。

  拨飞最后一支钢叉,破山刀形成的刀轮便已破空而至,急速旋转而带起的劲
风几可令人窒息。

  几乎是同时,班戚虎的软鞭也已向他当胸刺到。

  一时间,薛昊险象环生。

  然而,那绚烂的剑光便在这瞬间亮了起来。

  如同七夕银汉暗渡的鹊桥,一道美丽的虹线绕过薛昊的身前,更照亮了班戚
虎那绝望的双眼。

  铛!软鞭断成数截,破山刀也象根飘飘的稻草横着远远飞去。

  同时,一只右耳也血淋淋的落地。

  班戚虎原本赤红的面孔瞬间便失去了血色,颤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你
怎么会使这一招,这明明是峨嵋派的情天难……」

  「现在它叫做情天可补了……」薛昊微笑道,「若非有七姐教我这一招,今
天说不定会败在你的手里。」

  「你……你叫她七姐,难道你也是丹青谱中人?」

  「不错,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念你素无大恶,这次就只略示
惩戒,饶你一命,交出舰楫图,去吧!」薛昊沉声道。

  班戚虎脸色如纸,一言不发,将卷轴扔给薛昊,拾起地上的耳朵,捂着满是
鲜血的右脸,就这样去了。

  「梆梆」单调的更声响起,午夜到了。

  仿佛听到了某个命令,白茫茫的雾气从湖面冉冉升起,犹如恶灵自沉睡中刚
刚苏醒,开始盘绕,腾涌,舒展,旋即借着剽急的夜风飞舞起来,沿着大地侵掠。
它攀上高梢枝头,钻入石间缝隙,翻过红墙壁瓦,无声地跳动着,狂旋着,摄向
它的猎物。

  幽竹居。

  暗室中,小小的铜鼎内吞吐着白色的烟雾,言森仍旧披着那件宽大的黑袍,
在榻上盘膝而坐。香烟缭绕,让他深藏在黑袍内的脸孔变得更加的模糊。窗前的
一字桌上,一盏琉璃灯透着幽暗的冷光。一只夜蛾扑打着翅膀,绕着这盏孤灯乱
飞。宽大的阴影投在墙上,明灭间,房内变得光怪陆离,飘忽仿若鬼域。

  窗外一阵死样的静默,仿佛一切的生命都消失不见。

  恍惚间,女子清脆的轻笑在房间外响起,低低地几声,飘忽不可闻。菱窗
「啪」地动了一下,被一阵厉风吹开了。于是,那夹杂着尸臭的香气开始在屋内
弥散。

  那只飞蛾突然开始发狂地扑打着翅膀,拼命地挣扎了几下后,却终于飘然坠
落。

  两扇门板无声无息地破开,化为零落的碎片散落于地,潮湿的寒雾滚涌着漫
入房间中。

  屋外满眼尽是白蒙蒙的雾气,一切都似在梦境中,恍惚不定。

  「红叶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0-22 04:28 编辑 ]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1 04:05